李嵉齡,盂縣人。民國年間,在隰縣、解縣任知事十多年。他的從政為民佳話見諸當時報刊后,人們說盂縣出了個“于成龍”。
李嵉齡字峙如,別號大佛山人,1872年出生于泥河村。十七歲因生計所迫,曾輟學經商五年,依靠本家八哥李嶧齡資助,才得以繼續學業,二十五歲入庠,三十歲選為優貢。1904年,徒步赴西安參加科考鄉試,入場前得知其父病逝。因返家葬父乏資,逐忍痛入場做卷,以300元銀幣讓出答卷,別人中舉,他攜資回家葬父。
1905年廢科舉、興學堂。1908年,嵉齡考入太原優級師范學校,四年畢業后薦為潞安書院山長,主講席,自編教材,書院使用的《中國歷史》上下冊,即為他所編著。
1918年春,嵉齡參加了省政府招聘縣知事的考試,錄取后,當年七月委隰縣知事。
(一)
李知事一上任就勤于政事,經常深入窮鄉僻壤,體察民情,解決問題。自定每年春秋全縣各巡察一次,單騎一從,在崎嶇的山路間奔走,遍及全縣各個角落,了解和解決春耕、夏管、秋收等各種問題。
李知事每日早晨在后花園內散步,經常有老鄉找他談話,外面發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案,各種奇聞軼事都能及時了解,心中有數。下屬官吏們的不軌行為、壞人的不法活動,他了如指掌,及時教育處置。有一破落戶老頭,因吸販煙土,被送進看守所。老伴每天提著火鍋送飯。承審員聽信謊言,便判處老頭二百元罰款。老頭交不起罰金,只有長期坐牢。李知事聽了鄉人反映,便在衙前巡行,見提火鍋送飯的老婆,便問明事由,打開火鍋,才知是老頭有病,怕冷食,用火鍋送熱米湯,并非講究吃喝的財主,于是從輕處罰,釋放了窮老頭。寨子村富戶李某,為富不仁,欺壓群眾,也受到李知事的嚴厲懲治。從此群眾悅服,人人贊嘆,在官吏和群眾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他給某局長題門聯曰:“家勤則興,人勤則健。能勤能儉,永不貧賤!”
李知事對訴訟案件審問,對民事案件著重調解,以理說服雙方,使其消除積怨,化仇為友。在各鄉村都組織有“息訟會”,專門調解民間糾紛。提倡司法承審人員下鄉辦案,所以許多民事案件在萌芽就得到平息。
他在縣衙門兩旁寫的對聯是:
“但有余暇勤爾業;莫因小事入吾門。”
寫在縣衙門大門兩旁柱子上的楹聯是:
“我本不會做官,只能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憑這點良心,積些功德。
你們何需告狀,深考慮爭不如忍,忍不如讓,省幾文銅錢,過好光景。”
李知事對刑事案件則本改惡遷善,刑期無刑之立法本意,使受刑者心悅誠服,悔過自新。他審理案件大多向老百姓公開,圍觀的人很多。他說:“每次公開審判,都是獎善懲惡的課堂,可以教育許多人,何樂而不為!”
隰縣地近黃河,河西素種鴉片,宵小者偷運大煙入境販賣,獲利頗豐,販吸大煙者日增,逐使農家破產頻仍,盜賊蜂起,社會治安惡化。李知事到任后,大力推動戒煙運動,嚴辦煙販,打以戒尺,罰以巨款,使其無利可圖。對吸大煙者則拘入戒煙所,強制戒煙。親題戒煙所門聯:
“不戒有五等徒刑,千元罰金;
能改則七日來復,百事可做。”
城東北六里的上莊村,系通往汾西,蒲縣等地的要津,地處山區,住戶雜亂,土匪出沒無常,煙賭盜竊之風甚熾,農家傾家蕩產者屢見不鮮,善良的群眾叫苦不迭。李知事過問這個村的禁煙賭工作,一年之后,這個村吸鴉片與賭博現象竟消失了,村民為了紀念并警誡后人,逐改村名為“自新村”。
李知事除大力禁絕煙賭外,更加重視發展農副業生產,那些懶漢流民煙鬼賭徒改邪歸正走上了勤勞謀生的正路。
李知事對公職人員及百姓的教育亦很重視。利用當時的洗心社活動,每星期日給下屬和市民學生等講話,宣講廉潔奉公,勤儉持家,以及禁煙禁賭,婦女解放等理念。
他對婦女解放運動付出了很多精力。讓學生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高聲朗誦:“娶纏足的女子是學生的恥辱!”“既是個學生,絕不娶纏足的女子!”
同時,在縣城的祈真觀辦起了山城第一所女子兩級小學校。為了動員學生入學,首先讓自己的女英棠穿上黑短裙,背上書包,第一個報名入學。
李知事經常向人民宣講科學,破除迷信。曾賦詩針砭看陰宅風水的虛妄:
“風水先生自作奇,指南針北指車西;相地如能出貴人,風水之家無白衣。”
1927年七月,李知事調離隰縣,卸任時將積薪五千元銀幣饋贈隰縣,囑作興辦教育事業的經費。
李知事署隰九年,刑簡獄清,竟無一例判死刑。離隰時,群眾扶老攜幼,涕泣相送,并在鼓樓下為李知事豎功德碑上書:“功歌來暮,德感去思。”
(二)
1927年秋,李嵉齡調任山西省解縣(今運城市解州鎮)知事,他繼續堅持和發揚在隰縣時的精神和作風。他上任不久,即在縣衙大堂上親書對聯一副,足見其心志和抱負:
“解梁本色孝肅舊制,治此邦者首當鐵面無私。
常平乃關壯穆故里,轄其民也理應忠心保國。”
1929年夏,頗有名氣的晉軍某軍長的姐姐與一原姓鄰居因建宅地界發生爭執,其姐仗勢欺人,蠻不講理,將原家已搗好的土圾推倒,原家狀告縣衙,軍長的姐姐氣勢逼人蔑視法庭,不聽調解。逐進行公開審判,依照法律判決被告有錯,給原告賠償損失,賠禮道歉。
李知事到任不久,即逢春節。依照舊例,每年農歷正月初四,縣令須到當地大紳士家拜年。李知事不做逢迎之態,自然不去沿襲陋習拜謁豪紳。老百姓對此稱道不已。
民國十七年,解見大旱,夏季小麥薄收,秋田無法下種。延至民國十八年,麥禾顆粒不收,糧價飛漲。小麥由二銀元一石(150斤),漲到二十二元。遍地哀鴻遍地血,樹皮草根都被窮人用來充饑。開春后堿地長出的羊角角草都被挖凈。在此情況下,李知事曾開倉賑濟饑民,但因倉內積糧有限,杯水車薪難解眼下之急。
這時候,老百姓發現解縣城西北的硝池灘里,落了很厚一層鹽,人們成群結隊去撈鹽,賣鹽買糧救民。住運城的鹽務使便向解州硝池增派武裝緝私隊,沿池巡邏,禁止百姓下池撈鹽。鹽警與老百姓時常發生爭執,械斗,以至開槍打傷百姓。李知事得知后,一方面派警察到硝池保護老百姓不準鹽警開槍。理由是鹽警只能管租給英國人的解池,無權管理屬于解縣人民的硝池。
從此,下硝池撈鹽的人驟增,每天多達數千人,硝池成了解縣人民的救命地。臨晉、猗氏、平陸、芮城以及鄰近省份陜西、河南等地的大小車輛、馱騾、擔子絡繹不絕。鹽從池內剛撈出來就能很快賣出。硝池的東邊,車水馬龍、人山人海,賣吃賣水的也多達幾十家,成了一條新的街道,靠撈鹽渡災救活了解縣百姓,人民無不感戴李知事的大恩大德。
李知事深知老百姓感激自己,但得罪了權貴們,必然要飛來橫禍,況且縣鹽務使的后臺是外國人。因此,在赴運城為民請命之后,就寫了辭呈,及至省里批文下來,人們方才知曉。各村民眾選派代表挽留無效。民國十八年冬,李知事因病告老還鄉。送行之日,各村老百姓數千人,擺了二十多張桌子,上面擺滿禮品,夾道送行至城東五里之外。李知事退回禮品,與老百姓依依惜別,回到盂縣老家。
李嵉齡從解縣告老還鄉后,稍作休整后,于1933年夏,在縣城創辦盂縣第一所女子兩級小學,并任校長。在此期間,還兼續修《盂縣志》。
(三)
李嵉齡平生廉潔自律,不義之財一文不取。一生無嗜好,唯讀書是務。大部分薪資購買了書籍字畫。工作之余,茶余飯后,總是目不釋卷,手不離筆,著述豐甚。僅他在晚年自己精選的詩詞集就有二十六卷,楹聯集四卷。可惜在戰爭年代與動亂時期,數以萬計的藏書,幾十卷遺稿,統統化為灰燼。現在留存的僅有詩兩首,對聯十六副,亦多系愛好者記憶而流傳。
題隰縣“小西天”無量殿楹聯:
果有因,因有果,有果有因,種甚因,結甚果。
心即佛,佛即心,即心即佛,欲求佛,先求心。
題隰縣縣衙辦公室:
治家難,治國尤難。
修身好,修心更好。
題盂縣故居一聯:
天下有“二難”,登天難,求人更難。
世上有“二苦”,黃連苦,貧窮更苦。
李嵉齡的不少詩聯,至今仍在當地民間流傳。近年來在盂縣一農村,發現了一首三十二行六十四句,李嵉齡親筆草書的七言長詩《長歌行——論詩一首》。
這首《長歌行》一詩是這樣來的,出自清城西溝村一位清末舉人。他家祖上珍藏的兩本草書字帖,請李嵉齡款釋。李嵉齡先生用三十二句七言詩把一千多年的草書歷史和重要的書法家以及書法的發展脈絡及特點活靈活現展示在世人面前。
前幾年,在盂縣館藏文物中,發現李嵉齡先生在民國十七年應當時任盂縣縣長養齊先生之邀,三年不辭勞苦、走村串鄉、跋山涉水收集的摩崖造像三十余種珍貴的文物,囑盂人保存,邀李嵉齡先生寫的跋。
李宜潞 李宜洲 李宿定
【責任編輯 王大元】